燃烧的森林

无知,
可是认知是无穷的,
所以变得贪婪,
生活因为欲望不断前进着

城北旧事

城北某个街角有一个垃圾站,从阿正记事起就一直存在了,那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臭气令常人保持距离,可是阿正很喜欢那里。北街与南街间隔着一条河,一座桥,南街是市中心,全镇最繁华的集市,最富裕的商人最漂亮的小姐都集中在南街街头。这是比阿正年龄稍长的大哥告诉他的,大哥还告诉他他曾经在一次派送货物的工程中邂逅了他的梦中情人,他永远不能忘记那副模样,然而今生恐怕再也无法相遇。所以每当母亲叫阿在出门寻找哥哥回家吃晚饭时,他知道他一定去了某处浅谈眺望河对岸,以及那个根本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阿在在去找哥哥前一定会绕弯去一趟北面胡同里的垃圾场,白日母亲送他去学堂念书,有一次他与先生吵起架来,先生气的让他拎书回家,他无处可去,只好自己在附近街上瞎转悠,见路口前有一只白狗,不知谁家养的,冲他摇两下尾巴便跑走了。他跟随上去,白狗在垃圾堆前停下,翻找吃食,他蹲下来摸摸白狗的头,随后闻闻自己的手,没有垃圾站臭。

原来是流浪狗啊,真可怜。阿正寻思着,觉得自己现在的境况和这条狗颇有相似之处,竟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他毫不介意的找了一块空地坐下,将白狗横着拖入怀中抱住,白狗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一边嚼着残羹一边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阿正。阿正与他对视良久。阿正的爸爸充军去了,至今鸟无音讯,爸爸走时他还小,只是听哥哥说那场战争打输了,城里来了好多他没见过的人。他记得那日母亲紧紧搂住他和大哥,哭红了双眼,从此沉默寡言。邻家的徐掌柜从前是一位书生,科举取消后干脆经世致用做起小本生意,没想到乱世里还能挣点小钱,他在那次战争结束后不到半年内向母亲提亲希望纳她为妾,母亲不愿,他后来也不再纠缠,只是可怜一弱女子要拉扯两娃长大实在不容易,于是平日也会送点接济品过来,每当这时阿正变会像过年一样蹦哒,高兴的唤着徐叔叔。后来南城被圈出去给贵人,也就是洋人,阿正见过两次,头一次是母亲哭晕过去的天。他们现在坐着船从上游下来,阿正和玩伴正在浅滩摸贝壳,桥的南段不知何时搭建起一个码头,船只停靠在岸边,阿在看着上面的人从船上下来,原本的南街尽头现在竖起了一面厚厚的城墙,他们走进了那扇大铁门,那一瞬间的陌生感,阿正感觉对面的世界可能再也无法踏入。阿正的哥哥告诉他那个叫做“租界”,是会还回来了,他笑着说,然后沉默了,阿正当时还小,记不清哥哥当时的表情了。

太阳西斜,阿正的肚子开始饿得咕咕叫,狗已经趴在腿上睡着了。他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吃点什么,翻找半天也没发现一丁点儿残羹剩饭,他责怪白狗吃太多。又过了一会儿哥哥来找他了,告诉他母亲已经知道他学堂的事情。阿正这时才想起刚才推着垃圾车来的大爷一直打量着他,一定是他告密了,把我的秘密基地告诉出去了,他想。他牵着大哥,依依不舍的看着身后的白狗,大哥知道他想养个活物在家,可是现在母亲养他俩都觉得日子拮据,更别说狗了,他当初为了阿正去学堂的钱放弃了去市区念大学的机会,对此也只是苦笑,无奈世道变化太快,除了适应别无选择。

阿正回到家,一身臭烘烘的味道让母亲微微别过头去,听闻母亲从前也是极有教养的大家闺秀,和父亲私奔到城北定居就再没回过娘家。令阿正意外的是母亲没有责怪他,她只说了一句话:娘也不容易,下次惹先生生气前考虑一下娘的面子吧,他也是你哥的先生,今日我们母子去求了请才能让先生熄火留你继续在学堂读书。水烧好了,快去洗个澡。

阿正看着哥哥和母亲,鼻子一酸,他内心发誓再也不皮后抽了条毛巾朝院里跑去。洗澡是为数不多玩水的时间,以前可以去河岸,可是现在的父母为了防止自家孩子在河岸与对面发生冲突直接哄孩子水鬼会收小孩的魂,吓得阿正再也不敢接近那个地方,那里以前是孩子集中玩耍的集合地点,城里查的严,任何集会都会被盯上,也没人出来玩儿了。可是阿正一身孩子气没地方撒,家里是铁定关不住他的,后来有段时间他怀疑自己没地方去玩儿了,直到他找到城北的垃圾场,那里起码还有一条狗。他想着明天哥哥再去河边的时候,他就去垃圾场找狗玩儿,想着想着泡在热水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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