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森林

空难

事情发生在奎尔三十六岁整的秋天，那一年他已经债务缠身，穷困潦倒，必须依靠一笔意外之财来帮他与债务划清关系于是他参与了那个横跨大洋的飞行比赛。而现在，他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的他会以这样的形式等待死亡，眼前一片细碎的礁石，刚刚他才经历过一场与自然的殊死搏斗，飞机的侧翼某个部件在狂风肆虐中受损，随之而来的是蚁穴崩溃所引发的海难。他的飞机最后还是坠落在这片荒芜的海滩上，索性他本人活了下来而且基本没有受伤。冷静下来后他细细数了一下飞机上装载的食物，还够三天，飞机也还剩一半油，受损部分似乎还可以手动维修，可是这同时意味着他将一个人在寒冷的环境中完成这一切，他感到孤独和害怕。坠毁的第一个夜晚，他在飞机边搭了一间小小的帐篷入睡了，以防飞机突然出现突发事故。

次日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奎尔苏醒，炊烟在远方的黑树林中升起，那里或许有间小木屋。奎尔打起精神，带上一点干粮和指南仪向树林中走去。他看了一眼地图，迫降的位置临近北极圈，应该在grimesy附近，这里海岸线收到寒流冲击曲曲折折，但也是个绝佳的渔场，海鸥们填满了那片天空的任何缝隙。进入森林后海浪冲击岩石的声音离耳畔越来越远，偶尔有鸟雀在头顶的树枝上发出凄厉的叫声，树林里大部分树种奎尔叫不上名字，到了晚秋只剩下枯白或者深棕色的树干稀稀拉拉的插在白色的雪地里。奎尔独自步行了将近三小时才走到那个看似不远的标志炊烟。那是一片山前开阔的空地，山上雪融化后汇集成一条小河，流过那个小木屋前。起初奎尔以为这里只有一个小木屋，直到他走近一些才发现，在小木屋不远处的低矮缓坡上零零散散的嵌着一些彩色屋顶的小房子，是个村落。一个老妇将房门打开，孩子们笑着从屋子里鱼贯而出，大约有七八个的样子，他们有序的跑到河边的小桌上坐好，老妇端着一锅料理走到桌边，挨个盛满小碗。奎尔有些惭愧，他听到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声，他走上前向老妇人表明自己的难处，飞机坠毁，饥饿，孤独。老妇人有些同情的看着奎尔，她热情的让奎尔坐在桌子的一个空出的位置上，告诉他碗比较小，不够的话再盛，随后自己盛了两碗走进屋内。奎尔有些好奇，目光跟随老妇人进门的时候他看到门后站着一个非常小的女孩儿，以及一条有她那么高的大狗，他感觉他们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对视了，只是后来小女孩迅速别开了目光。

奎尔想帮助老妇人做一点杂事作为午饭的回馈。他收拾好餐具端进厨房，放在盥洗台上，厨房的门开着，正好可以看到杂草丛生的后院和后面的群山，要不是那条大狗在草丛中跑跑跳跳过于显眼，奎尔根本不会在余光中发现那个小女孩也在那里玩耍，一人一狗，别的小孩都在前院。当他做完手中的工作后他想去后院走走，老妇人却告诉他让他当心那个女巫的小孩。奎尔感到困惑，老妇人草草向他介绍了一下女孩的身世，带着一种戏谑的口吻和宛如吟游诗人的戏剧性睡前童话般的语气：在她出生后母亲就杀了父亲，随后自己带着尸体乘坐渔船在暴雨中出航沉入大海。女孩为出生时是冬天，她被裹在厚厚的衣物里放在孤儿院的门口。这听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遗弃悲剧，女孩儿的父母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没人知道他们是谁，闲言碎语使她的悲剧变得更加特别，更容易口口相传，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奎尔二十多岁的时候是个值得骄傲的空军，战胜归来，与爱人育有一女，假如她还活在世上，大概也是这个年纪吧。